事业与人生的阶梯

　　——与四川大学选调生谈公文写作体会

　　（2022年6月16日）

　　董进智

　　李玲老师告诉我，你们都已经顺利考上了各省的选调生，即将走进各级党政机关。可喜可贺！

　　一进机关，就会起草各种公文。党政机关公文，按照《党政机关公文处理工作条例》，它是党政机关实施领导、履行职能、处理公务的具有特定效力和规范体式的文书，是传达贯彻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，公布法规和规章，指导、布置和商洽工作，请示和答复问题，报告、通报和交流情况等的重要工具。

　　请大家注意两个关键词：特定效力，重要工具。从一定意义上讲，党政机关工作正是起草文件和落实文件。因此，年轻人进机关需要过好“文字关”。当然，对四川大学的高材生来说，不在话下。但是，也有一个适应过程。

　　如何快速适应机关公文写作？让我们先来学习一段习近平总书记对秘书起草文稿的质量要求。2004年12月9日，他在浙江省委办公厅综合一处支部组织生活会上，就改进文风、提高文稿起草质量提出了三点要求：求短，求实，求新。

　　他说，求短，就是要用尽可能短的篇幅把问题说清、说深、说透。求实，就是要追求朴实的文风，所用的语言不一定华丽但要准确，要实实在在，直奔主题，言简意赅，实话实说。求新，就是要根据特定的讲话场合写出有特色、有新意的文稿。

　　“求短、求实、求新”，听起来容易，做起来难。我在省市党政机关工作了36年，前26年主要从事文字工作，后10年也经常同文字打交道，尝过其中的酸甜苦辣。借此机会谈四点感悟，希望能给大家一点启发。

　　一、从两把刀说起

　　提起文字工作，都说是件苦差事。

　　的确如此。但是，仅仅这样说，最多只说对了一半，还有更重要的一半：它能成就我们的事业，实现我们的价值。国外有报告称：“读写能力”已经成为雇主最为看重的素质型技能之一，正在深刻影响着人们的职场发展。这里，我想从两把刀说起。

　　（一）学财经有两把刀

　　我1980年考入四川财经学院。记得一位教授说过，学财经要有两把刀，一把是数学，一把是外语。他强调，有了这两把刀，才能把财经科学学好。当时我没在意，后来正是这两把刀不快，我不得不放弃了学术追求，成为终生的遗憾。

　　（二）机关也有两把刀

　　20世纪80年代中期，原雅安地委广泛招引大学生。我是雅安人，1986年被动员回去，我选择了地委政研室。从那时起，在党政机关一干就是30多年。回头看，机关工作也有两把刀，这就是说和写，而且首先是写，基础也是写，写是机关工作的一门看家本领。

　　（三）公文写作与人生

　　和平年代，人们往往把“笔杆子”同“枪杆子”并列。的确，在机关，写的功夫往往决定一个人的人生价值和前途命运。运气好的话，一篇文章打响了，就能够飞黄腾达。杜润生在20世纪80年代负责起草了连续五个中央“一号文件”，成为“农村改革之父”，还活了102岁。

　　（四）人人都能成为笔杆子

　　经常有人说，“写作确实重要，可我不是那块料”。当然，要成为文章大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，可能还有一些先天的因素；但是，只要干一行爱一行，用心钻研、刻苦操练，就能把公文写好。我高考语文才43分，也把这活干下来了，还被称着“笔杆子”。我也见过不少“枪杆子”变“笔杆子”的。

　　二、把握写作特点

　　机关文字工作为什么苦？这是由其写作特点决定的。

　　20年前我在雅安市委办分管文秘工作的时候，曾经把党委办公室文字工作的特点概括为“高、广、杂、快、严”五个字。2006年调到四川省委农办以后，发现这五个字特点在机关带有共性。

　　（一）高：站得高

　　公文具有特定效力，事关实施领导、履行职能、处理公务。起草过程中，你的职位再低，也必须跳出自我，站在一个地方或一个部门的大局的高度来分析和处理问题。如果起草领导讲话稿，还要揣摩领导意图，把握领导风格，这就是业内常说的“关起门来当领导”。

　　（二）广：涉及广

　　涉及最广的，要算党委办公室，因为“党政军民学，东西南北中，党是领导一切的”。所以，政治、经济、文化、社会、生态文明、党的建设，甚至天文、地理，你都没法回避，要你写你就得写，不懂，你就得抓紧学。我每年读各种书籍的阅读量，都上了八位数。

　　（三）杂：写得杂

　　《党政机关公文处理工作条例》确定的公文种类就有15种：决议、决定、命令、公报、公告、通告、意见、通知、通报、报告、请示、批复、议案、函、纪要。还有接二连三的讲话稿、信息简报等等。每一种你都会遇到，说不准，你一天就可能写好几种。

　　（四）快：节奏快

　　除了重要文稿如党代会报告的起草有相对充足的时间以外，日常文稿像会议纪要、紧急信息之类，往往要得很急，下午下班接到任务，当天晚上必须交卷也是家常便饭。即使单个文稿有足够的时间，但是，因为同时布置的任务较多，你也不得不抓紧，累了也要挺住。

　　（五）严：要求严

　　公文具有鲜明的政治性、法定的权威性、严格的规范性，因此对起草工作的要求非常严格。数据、实事要真实可靠，文字表述要准确，原则问题、政策问题不能有半点差错。所以，从起草到印制有一个严格的流程。重要文件起草还要反复征求意见，层层审议通过。

　　三、重在调查研究

　　有一种说法，说机关文字工作，不就是写作文吗？

　　这是一种误解，甚至是一种偏见。公文既要像与文学作品那样求美、像学术论文那样求真，更要突出自己的个性，求善、致用。公文，天生就是解决实际问题、推动具体工作的；公文起草，功夫在调查研究。

　　（一）调查研究是基本功

　　“没有调查，没有发言权。”每当接到重要文稿起草任务时，我通常先做三件事，一是静下心来想一想写些什么，二是迅速查阅相关资料，三是下功夫开展专题调研。其中，最重要的是调查研究，往往调查研究结束的时候，文稿就完成了六七成。而且，经过调研，提起笔来才有底气。

　　（二）带着问题去调研

　　做调查研究，可以在调研过程中发现问题，也可以带着问题去找答案。作为公文起草基础工作的调查研究，必须根据写作任务，提出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，拟出调研提纲，再去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了解、分析、解决。盲目下去跑一趟，往往无功而返。

　　（三）摘下你的有色眼镜

　　现实生活中，有的人下基层调研，习惯于带着观点、带着结论去找佐证。这样的调研，披着科学的外衣，有时比坐在办公室里拍脑袋还有害。必须放下架子，深入基层，虚心了解情况，随时准备自我否定。观点和结论，一定要建立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。

　　（四）要重视解剖麻雀

　　麻雀虽小，肝胆俱全。在信息爆炸的今天，解剖麻雀仍然是调查研究的有效方法。2013年和2014年，我先后三次住进村民家里，做了150多天的蹲点调研，写了七八万字的调研日记。后来我的很多认识都来源于那三次蹲点调研，不少决策建议得到四川省委采纳，有的还引起中央领导重视。

　　（五）尽量做到五个搞准

　　在调研过程中，我的体会是，一定要尽可能吃透上情、下情和外情，真正做到五个搞准：把问题搞准，把方向搞准，把规律搞准，把底线搞准，把对策搞准。只要切实搞准了这五个问题，心中就有了数，写起来便顺理成章。通常，调研还没有结束，稿子就有了眉目。

　　四、积累写作经验

　　也有人说，公文写作有套路，读两本讲写作的书就行了。

　　读点写作之类的书，当然是有用的。但是，满脑子写作知识并不能保证你拿出高水平的文稿。公文写作既是一门学问，也是一种艺术，需要边写边悟。我也有过一些感悟。前不久，我又想到了思维、积累、语感三个关键词，并称之为“三件法宝”。

　　（一）训练思维

　　写稿子本质上是一种思维活动，怎么思考是关键。我的一点体会是，打开地理空间、历史空间、视野空间、数字空间、思维空间这“五维空间”，至关重要。只要你思维开阔，善于分析问题，能够找到独特的视角，并且形成自己分析问题的框架，随便什么题目到你手里，你都能迅速作出反映。

　　（二）注重积累

　　如果你平时思考过很多问题，搜集了各类素材，形成了一些你自己的观点，就能顺着分析思路，确定一个基本框架，甚至很快拿出通稿来。积累的功夫，在于读书、观察、思考。以前积累靠卡片、剪报、笔记和背功，现在有电脑和手机，方便多了。我现在就经常把想到的东西记到手机里。

　　（三）强化语感

　　解决了思维和积累问题还不够，要交出一篇像样的稿子，还需要有你自己较强的语感。语感不排除先天的条件，但更需要通过用心朗诵或默诵足够的经典名篇来养成。我年轻时读得多的是《毛泽东选集》。有了好的语感，你思考的东西就会跟着你的感觉，变成文字，连成句子，组成段落，形成完整的文章。

　　（四）勤于动手

　　写作是手脑并用，既要想明白，又要写清楚。由思想到文字，都有一个动手转化过程。通常说的眼高手低，正是这个转化出了问题：不知从何下手。没有别的办法，只有老老实实敲键盘，多写、多练。熟能生巧，久而久之，就能写出一篇篇好稿子来，成为名副其实的“笔杆子”。

　　（五）讲究文风

　　文风不是小事。文风问题，主要是“长空假”，其表现五花八门。我曾分析过“三个看上去”：看上去很有水平，主要是显理论；看上去很扎实，主要是赛篇幅；看上去很美，主要是比文采。针对“长空假”，应当提倡正确而鲜明的观点、典型而生动的事例、简洁而明快的文字，回到“短实新”。

　　以上，我想说明，公文写作，是年轻人事业和人生的阶梯。

　　给各位提五条建议：

　　1.将公文写作同你的事业和人生连接起来；

　　2.把功夫下在调查研究、解决实际问题上；

　　3.养成读书、观察、思考和动笔的好习惯；

　　4.不光追求写作结果，也要体验过程之美；

　　5.谋事在人，成事在天，用平常心看得失。

　　“恰同学少年，风华正茂。”同学们，祝你们在即将扬帆的事业中，登上成长的阶梯，年年有进步、岁岁放异彩！

　　（本文是2022年6月16日应四川大学就业中心之邀，为四川大学2022届选调生讲公文写作的授课要点，原题为《北京感触“笔杆子”——机关文字工作的一些体会》）

　　董进智：四川省农业农村厅原二级巡视员，四川省乡村振兴战略研究智库专家，四川省农科院天府农科智库专家委员会委员，《四川农村日报》三农智库特约专家。